宁波华外中学部 蒋亦珂
梨园精舍,鼓瑟吹笙。美婢歌妓缓舞一旁,知己密友谈笑其间。烟火璀璨,映照周围点点灯盏。摇扇饮酒的少年眼中尽是落拓不羁——他为自己创造出了一片桃源;
雾凇沆砀,风雪弥漫。孤舟破帆摇曳湖中,撑篙老翁缄默无言。发际眉间掠过片片鹅毛,早已辨不清天与水的界限。白鬓老人怀拥暖炉,面颊的道道沟壑笼上苦涩笑意:“天与云与山与水,上下一白……”
繁华热闹与禁欲清心,是张岱生命中的汹涌海洋与广阔天空。前者波澜壮阔却令人迷失,后者寂寥如雪,却使人清醒。他的一生以国破为界,划开了一道天河:少时的纨绔与不羁;暮年清贫,孑然一身。张岱好交友,喜游历,懂音乐,善品茗,精戏曲……曾著下“人无癖不可与之交”的千古名句;可当国破家亡,无所归止时,繁华靡丽俱为过眼烟云,所有的“癖”如同井上明月,被丢下一颗石子,碎了满井。
除了一样癖好——“写书”,“人生百病有已时,独有书癖不可医。”陆游的这句话在张公身上得到了印证。浮华过后,过往鼓吹花鸟皆为幻影,张岱清心寡欲,一心揖史著文,在荒凉寂寞的剡溪山上,书癖文癖撑着陶庵老人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天。张岱的癖是一道长廊,越是珍贵的越藏于深处。书与写则在长廊的尽头,闪闪发光。张岱一生著作丰富,不仅小品文隽永清秀,在史学上的著作也颇为丰富。也许“癖”分为短期之癖与终身之癖。张岱生平最爱的一管冷笛或一杯碧绿,都不能取代他晚年“残书数帙,缺砚一方”所带来的快乐
真正的癖,不会因为时光变迁而磨灭。袁宏道曾言:“世人但有殊癖,终身不易,便是名士。”陶庵老人张岱,当其谓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