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年前,我们所在的的山村小学迎来了首批正规院校毕业的教师——英俊潇洒的范老师和内敛稳重,总是满面笑容的陈老师。陈老师读书真好听啊!有一天,我们学习《桂林山水》,他为大家范读课文:“人们都说‘桂林山水甲天下’。我们乘着木船,荡舟漓江,来观赏桂林的山水......”那标准的普通话,那时而平缓时而高昂的语调,如同天籁,把我们带进了美丽的幻境。一遍读完了,我还没有听够。于是,我默默地琢磨着老师读书的语气,一遍又一遍地模仿。原本不喜欢读课文,常常装腔作势躲避老师犀利的目光的我,从此喜欢上了读书。
春去秋来,山里的冬天格外冷。陈老师总是早早地起床,在教室后面的火坑里烧起一堆旺火。要上课了,教室里早已暖烘烘。晚自习结束了,火坑里还有未燃尽的柴禾,我们便围在火堆旁,听陈老师讲他的种种见闻。从未走出大山的我们,就在他娓娓的讲述里,憧憬着外面的世界。火光渐渐暗淡下来,我们总是不肯散去。一天晚上,一个同学突然提出让陈老师唱首歌给大家听,陈老师竟腼腆起来,可我们却不依不饶,纠缠不休,陈老师无奈,只好清了清嗓子,说:“那就唱一首《望星空》吧!”这首歌当时正流行,我们都听过,却不会唱。陈老师一边轻轻打着节拍,一边轻轻地哼唱着,生怕跑了调。在我们的央求下,他还唱了《十五的月亮》和《血染的风采》。我们痴痴地听他唱着,火光映红了大家的脸,也映红了老师的脸。一炉火,一群天真的孩子,一位年轻的老师,组成了这样温暖的画面。27年后的今天,那一幕还清晰地珍藏在我心灵深处。
毕业了,我们要回家了。各自收拾好行李,按陈老师的安排,路近的先送路远的我们离开。我们纷纷跟陈老师告别,他却只是微微笑着说:“快走吧!”走在回家的路上,我和小伙伴们都默默不语,心里沉甸甸的。走了大约两三里地,突然听到一个同学:“陈老师!陈老师在后面呢!”回头只见陈老师在离我们三四百米的地方,一个人孤单单地走着。他走得很慢,只是远远地跟着,似乎并不想被我们发现。到了路的转弯处,我们悄悄地坐下来,默默地等着老师。陈老师走过来了,看到静静等待的我们,很是惊讶:“咦,怎么不走了?”我站起来,对陈老师说:“陈老师,我们不会忘记你的,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!”我没看清陈老师的表情,因为一说完,我们就一溜烟地跑了,唯恐陈老师看到我们因别离的酸楚而早已溢满眼眶的泪。
……
眼前的毕业照,倏然浓缩了27年时光,把我带回了昔日的美好:陈老师淡淡的时时挂在嘴边的微笑,冬夜的火光中泛着红晕的面庞和那略带着一丝拘谨的歌声,山路上他默默相送的身影......一切都是那样清晰,仿佛近在昨天。
碰到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娟儿,聊起了陈老师,她也由衷感慨:“是啊!真要感谢陈老师呢!当年我家里困难,奶奶又重男轻女,说女孩子读书没用。要不是陈老师三番五次到我家劝说,我还上不成初中呢!”
27年不见,真想轻轻地问一声:“老师,您是否一切安好?”
27年不见,只想轻轻地道一句:“老师,谢谢您!”
(宁波华外 张拥华)